陈凡走后的第二天。

风来镇又下了一场大雨。

镇子里最角落处的那间破庙，在这场大雨中轰然崩塌。

激起的烟尘，很快又在雨中渐渐消散。

雨停后，镇上的人发现了破庙的废墟，以及陈凡的离去。

却只是感慨。

许是庙中残存的仙灵护佑，也可能是因为陈凡在的时候，身上所带的生气所致，才让这破庙支撑到了今天。

议论纷纷，却无人在意陈凡的去留。

一个瘸子罢了，不过是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。

没了一个陈凡，还会有下一个。

不过很快，有人在小酒馆的门口前，发现了死去的黄袍老头。

以及双目无神，神情呆滞的二彪等人。

仙师被人杀了，还是在风来镇，这对于整个镇子上的人来说，那是天塌了的事情。

此事很快就惊动了镇上的官府。

衙役将幸存的二彪等人带了回去，试图问出点什么线索。

结果二彪一阵傻笑，在衙门内发起癫来。

跑动间，一不小心踢在了门槛上。

脑袋着地，砸落在青石板上，咕噜咕噜冒血。

二彪死了。

剩下一群道袍童子，说出了昨晚发生的一切。

很快，陈凡的画像，风一般传遍了四面八方。

却没引起多大的注意。

仙凡共存的世界里，没有那么多的是非黑白。

人死了就是死了。

陈凡的画像，在通缉榜上挂了一段时间之后，又被风雨腐蚀，换上了其余的通缉令。

这一切，似乎没有发生过。

……

荷笠带斜阳，青山独归远。

大路上，夕阳西下，风景怡人。

陈凡走累了，便直接站在原地，抬头望向天边。

欣赏着落日。

偶有几只飞鸟路过，衬着斜阳，更添几分美感。

如果不是葫芦里的酒喝完了，陈凡就打算在这里过夜了。

但现在不行，他得赶着去城里买酒。

景色虽美，看一眼就足够。

对陈凡来说，不及花间一壶酒。

迈开腿，陈凡用拐杖支起身子，晃晃悠悠继续行走。

这一段时间，走走停停，也算是走出了风来镇的范围。

就是不知道离最近的城镇，还有多远。

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，接着便是一声怒吼：

“兀那瘸子，瘸了个腿，还走路中间？不要命了？”

不等陈凡躲避，几匹黑棕骏马就擦着身子疾驰而过。

陈凡望着绝尘而去的背影，却只吃到了满脸灰尘。

呸呸呸。

有马真好啊……

陈凡不禁感慨，却不羡慕。

这么远的路程，也靠着自己走过来了。

陈凡作为一个瘸子，最不缺的便是时间和精力。

江湖路远，不过是多费些功夫罢了。

可没多一会儿，那几匹骏马却又原路折返了回来。

为首的是一个呲牙咧嘴的黑脸大汉。

看了看陈凡的穿着，嘿嘿一笑道：

“兄弟，山匪横行，你这一个人走在路上，也不怕被劫？”

陈凡摇了摇头，掏了掏口袋，比脸还干净。

“怕，也不怕。”

“呵呵，这样吧，正巧我们兄弟几个要去城里，见你一个瘸子行路艰难，不如与我们一起同行。”

“那我可付不起钱。”

“搭把手的事情，不谈钱。”

黑脸大汉洒然一笑，对陈凡伸出了手。

“那便多谢了。”

陈凡抬起了拐杖，任由黑脸大汉抓着。

稍一用力，陈凡整个人就被带到了马背之上。

“架！”

黑脸大汉一声厉叱，骏马便四蹄一踏，飞速起程。

身后其余几人也连忙追上。

“距离城中还有多远？”陈凡问道。

“不远，也就半个时辰，骑马一刻钟的功夫。”

黑脸大汉迎着风声，对身后的陈凡回答道。

“敢问大哥何名何姓？”

“鄙人姓张，张麻子，那几位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，都是做好人不留名的主！”

“是吗？张麻子大哥！”

“哈哈哈，当然了！”

陈凡沉默了。

只是心中升起一股暖流，别的不说，就这常人半个时辰就能走完的路程，他最起码得花上半天的功夫。

而如今有了快马，也就一刻钟的时间。

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。

然而，走了一段路程之后，陈凡渐渐发现了不对劲。

周遭的官道，怎么愈发收窄。

路边的草丛中，偶尔还能看到一些被抛弃的布袋与碎衣。

陈凡顿时一怔：

“这不是去城里的路！”

“哈哈哈哈~”

身后纵马的几名大汉，包括张麻子在内，全都大笑起来。

“大哥，这回碰到个雏！”

“这下带回去有的玩了，老三，你那儿不是正缺个打杂的下人嘛？”

“嘿嘿，这小子虽说瘸了腿，长的却俊逸清风，倒也看的过去。”

陈凡听着他们的谈论声，一阵懵逼。

“等等，你们不都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主嘛？”

为首的张麻子咧嘴一笑：

“对啊，做好事，不留命！”

“听好了，这山里没别的山匪，老子就是山匪！”

……

清风寨。

说这是个寨，都有点侮辱这个名字。

实际上，就是由张麻子七八个人组成的一窝小团伙。

藏身在这偌大一片森林中，打劫来往的过客。

倘若是遇到官府搜山，就躲起来，耗子躲猫猫般，这么坚持了下来。

几间林中小屋，促成了这么一个山匪团伙。

房间里，陈凡被放了下来，没有任何的限制。

几人也不怕他跑了，反正是个瘸子，再跑又能跑到哪里去。

陈凡的适应能力也很快。

刚坐下来，屁股还没捂热，就看到桌上放了几张没吃完的饼，以及一壶散发着浊香的老酒。

也没客气，拿起就往嘴里送。

被张麻子看见了，气不打一出来，抬脚就踹：

“嘿，抓你来是干活的，你还享受上了。”

抬腿，却被陈凡一根拐杖挡住了。

“干活？干什么活？”

“看门，打杂，劈柴，喂马……”

听着张麻子不断数落着一些杂事，陈凡摇了摇头：

“太累，我给你们吹一曲儿唢呐怎么样？”

这时，张麻子几人才发现陈凡腰间的唢呐。

瘸子吹唢呐，是个新鲜事。

张麻子咧嘴一笑，却是个意外收获。

当即颔首，示意陈凡继续。

而陈凡也抬起了唢呐：

“一曲《大花轿》，送给你们。”